【作者授权】唐洪祥：我家四姑之一

callyu · 发表于 2018-3-23 22:54:37

新婚典礼刚一结束,四姑便早早地坐在了餐厅正方的主座上,有些心急地等着婚宴开始了。瞧！四姑的这一身装束，上穿紫色绣花的华服，下穿紧腿的在阳光照射下发着亮光的黑裤，脚蹬平底黑色柔面皮鞋，隐约露出一抹红色的袜边。今天是我家四姑大孙子新婚大喜的日子，鞭炮声、音乐声和众多亲朋好友的欢声笑语混杂在一起，整个大厅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气氛，四姑不时地左瞧瞧右看看，和前来道喜的亲友不停地寒暄，眉宇间充满了欣慰和幸福。

四姑今年八十多岁了，自打出嫁起，她便成了婆家里的重要依靠和支撑，几十年风雨劳顿，如今已儿孙满堂，安享天伦，对这个家、对祖先也算有个交待了。

平心而论，四姑不习惯这种自己当年想都不敢想的豪华、体面、热闹的婚礼场面。她是从难日子、苦日子熬过来的人，总认为财富是靠双手积累的，现在苦点累点，以后才能收获甘甜，但以后是什么时候，她也不得而知。

我童年记忆里，对四姑的第一印象却并不美好。

第一次见四姑，是在我小时候。印象中，身材高大的她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也乱蓬蓬的，像顶着个鸟窝。一见面，四姑一脸惊喜，张开双臂想要抱我，我却慌忙躲在了母亲身后，怯生生地不敢靠近她。甚至趁着母亲和四姑聊家常，逮着她们聊得兴起的空当儿，偷偷溜出了门外，找小伙伴们玩去了。

第二次见四姑，是在我上小学时，那时正是红红火火闹革命的年代，社会上流行着一句口号——“堵不住资本主义的路，就迈不开社会主义的步”。那个时候物质极度匮乏，所有的生活必需品都要去国营商店里去买，个人做点儿小买卖往往被叫做资产阶级的臭思想，被人嗤之以鼻。

记得那天天气极冷，呼啸的北风把整个街面刮了个冷冷清清，放学后，同学们比肩接踵地排队走出校门，我在队伍中走着走着，透过人群远远望见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只见她裹着绿色的头巾，扶着一辆大得和她身材不成比例的自行车，后面驮着两个打了补丁的大麻袋，后座架子上还挂着几个锈迹斑斑的秤砣，身边凑着三三两两买东西的人，她一边忙着吆喝“卖青萝卜”，一边向校门口方向张望。走到近处，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一年前曾见过的四姑嘛！几乎在同时，她也从人群中把我认了出来。双目对视的瞬间，四姑喜出望外，只见她麻利地丢下手里的秤砣，边喊着我的小名儿边推着笨重的车子向我这边靠近，到了跟前，她非要我带几个青萝卜回家吃。我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被同学们嘲笑的目光包围了，全身不自在，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就像躲避瘟神似的加快了步伐，这时四姑踉踉跄跄地紧随我身后追赶，不停地喊我停下脚步。她吃力地压着车前把，晃晃悠悠地险些摔倒。我默念道：“甩开她。”慌忙蹿出放学的队伍，一溜烟儿径直跑回了家。父亲正做着午饭，看到我慌张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诉说着刚才的遭遇，觉得很委屈，认为自己有亲戚干这种事，让自己很没有面子。父亲听后沉默了良久，在饭桌上向我耐心解释，说四姑不是资产阶级思想重，而是她家境贫寒，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想办法卖点东西补贴生活。我被父亲讲得有点糊涂了，但看他一脸惆怅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同情起四姑来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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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唐洪祥先生，1964年出生，天津汉沽人，中共党员。在税务系统工作30余年，现任天津中新生态城国税局党组书记、局长。唐洪祥先生工作之余，长期坚持文学创作，《离民间最近的寺庙》《难忘红柳》等作品在《天津日报》《滨海时报》发表，并入选滨海新区2015年度文学艺术精品奖励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