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时一样,握紧她的手掌。骑单车去流浪,累了有碗热汤。幸福的模样,不在乎几栋房。你不必慌张,她只愿你陪她看夕阳。他们的故事,说起来很平常。布满城市街坊,岁月不痛不痒。
山城有风,小而温情。一条河从山谷蜿蜒而下贯穿南北,这便是奈河,祖辈流传下来的这个名字,常让初来的游客听罢虎躯一震。我们则早已习惯,每天走过“奈河”桥,过着时而天堂时而地狱的日子。河东一道窄路,两旁交冠的法国梧桐,白天舒缓宁静,夜晚便是锣鼓喧天的夜市,充斥着粗制滥造的旅游纪念品、十块钱一件的地摊衣服、不甘寂寞的男男女女,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各类小吃。
没和小黑在一起之前,我从未在夜市吃过地摊。习惯了吃干净明亮的食物,对地摊环境“接受无能”:满眼油腻肮脏的小马扎,赤膊的北方男人一边撸串一边和身边的姑娘聊得风生水起,摆放食物的摊子上方苍蝇乱飞,油锅滚烫……但后来认识了小黑和他的一帮好基友,没办法,年轻的小黑同学眼神明亮,把一盘刚出地沟油锅的麻辣烫推到我面前,满含期待地看着我吃,现在回想那种情景,有点像是某种帮会仪式。
麻辣烫下料生猛,孜然、辣椒面、麻油,一嘴下去齁得我差点没哭出来。小黑忙把一大杯冰扎啤“咣当”拍在我面前,我一口灌下去,满嘴的味觉细胞仿佛重生了一样爽得冒泡。食物粗糙,啤酒凛冽,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生动和亲切感,地摊小吃就这样征服了我的胃。
年轻人的夜晚仿佛格外漫长,那时,我、小黑、大鹏、梅子还有邦邦,每天打着“地摊公社”的旗号胡吃海喝。地摊嘛,反正便宜,麻辣烫五毛七毛一串,可以炸可以烫;新鲜花蛤十块钱一大盘,一定要多放辣椒和姜片吃着才过瘾;胖子大姐的鱿鱼一块钱一串,便宜又新鲜,小黑和大姐混得熟了,每次都会送几串;五块一只的疯狂烤翅摊前总是排好长的队,不过排队也不闲着,刚好旁边一个冰激凌店,一边“吧嗒吧嗒”舔甜筒一边看着烤架上“吱吱”冒油的鸡翅,一个不小心差点把手指头咬了……最讲究的当属最北头的老奶奶自制酸奶,夜市老字号,有去晚了都买不到的节奏,老奶奶年事已高、满头华发,每天就做两箱,踏着三轮车载来,卖完就走。泡塑箱子里齐整整码放着几十个玻璃瓶,瓶子里浓稠的酸奶爽滑可口,不泻不黏,十分正点,不过喝到最后一点时比较难吸,又不舍得放弃,须得大力嘬吸管才行,又因为奶瓶是回收的,所以大家都围在奶奶摊前,吸管声“呼噜呼噜”此起彼伏,煞是好玩。
那时的快乐就是这样,纯粹而不昂贵。男孩子没节操地评论姑娘们晃来晃去的大腿,拿着手机跟在姑娘屁股后面玩摇一摇,我和梅子挨个摊子淘小玩意儿,还有每天骑着改装摩托车招摇过市的青年,后座低音炮里“凤凰传奇”的神曲震天响,一溜儿的跑马灯简直闪瞎眼睛,所过之处骂声一片……无数个山风徐徐的夜晚,奈河水倒映着岸边灯火辉煌,一波一波的水纹卷走孩子们放肆的青春。
那时的我们年少轻狂,爱情友情辛辣浓烈一如麻辣烫,味足才能诠释到位。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认为待我再长大一点,就会嫁给眼神明亮的小黑同学,届时梅子做伴娘,邦邦他们做伴郎,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就这么笃定地口出狂言。年轻真是天真到不知羞耻,以为整个世界不过盈盈一握,你不放手,别人便不会走,你肯低下身子吃地摊,他便会爱你到白头。
后来和小黑分手,日子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再也没去过夜市吃地摊,因为我有一颗玻璃心,怕看到别人投来怜悯的目光,也怕看到摊子上坐着的男孩女孩撩动到我那发达的泪腺。每每大鹏他们叫我时,便回:珍爱生命,远离地摊。
我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好孩子,悲伤片刻很快原地满血复活,到现在,成长为基友圈里铁骨铮铮的女汉子。地摊、麻辣烫与啤酒,小黑同学,都已风化为一段活色生香的回忆。
是否你心底也封存着一位眼波流转的地摊姑娘,她陪你一段时光,你们相爱于微时。因为种种,最后却没在一起。时间改变初衷,你们相约一起去的地方,一起吃的美食,许久以后都换了另一个人陪你达成。而那个温暖你单薄岁月的姑娘,你或许已记不起她的脸,却已融为永远也忘不了的年少情怀。
本文摘自《深夜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