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今天是周汝昌先生百年诞辰。周先生的学术成就无需赘言,我更看重周先生的治学精神和对家乡天津的热爱! 我想,文化自信来自于对文化的尊重,对乡贤的尊敬就是对文化的尊重。故本号分三期发布《纪念周汝昌先生百年诞辰》特稿以纪念周汝昌先生。今天是第三期。
2010年10月21日,郭凤岐先生、郭文杰先生、王和平先生前往周汝昌先生北京寓所对周老进行了专访。期间周老对天津文化的发展、对保护天津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的殷切期待,令人感动。周老说: “......我们讲的文化是人文。要把这个抓住,梳理我们天津的底子,好的、坏的,精华、糟粕,要心里有个数。要有自信心,不要生长自卑心,这个是最最重要的。我们天津人的智慧、成就,不次于别的地区。......个人力量有限没关系,你加上这一砖一瓦,我们谁也忘不了你啊!”
文化需要自信。而自信源于了解,要了解就要从一砖一瓦梳理底子,这是本,“本立而道生”。文化需要传承,让更多人、更多年轻人了解我们的传统文化。朋友们,一起努力吧!
特稿前两期发布后,各界朋友反响热烈。董文胜先生特意发来2000年采访周老的《一书一世界一屋一性情——“脂雪轩”访周汝昌先生》,周老的音容笑貌和生活细节让我们感到周老就在身边、周老还在身边。 周老,天津不会忘记您,中国不会忘记您。
为了纪念周老百年诞辰,周贵麟先生特作七律一首,“朗抱常萦家国梦,旭升秋爽眺新晴”。 感谢郭文杰先生提供原始采访视频。
津沽记忆博物馆 齐惠敏 2018年4月14日
2010年10月21日上午,天津市方志办主任郭凤岐先生与郭文杰先生、王和平先生前往周汝昌先生在北京市朝阳区红庙北里寓所对周汝昌先生进行了专访。期间周汝昌先生对天津文化的发展、对保护天津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表达了自己的殷切期望。节选如下: https://v.qq.com/iframe/preview.html?vid=n1336x4v08f&width=500&height=375&auto=1
“我们今天讲天津史,说从什么什么几千年以前、考古、天津如何?那完全是另一个文化系统,别扯为一气。我们讲的文化是人文。要把这个抓住,梳理我们天津的底子,好的、坏的,精华、糟粕,要心里有个数。要有自信心,不要生长自卑心,这个是最最重要的。我们天津人的智慧、成就,不次于别的地区。要抓住这一点,发扬我们的那些出色的、别处没有的地方亮点,我们对这个做一点工作。个人力量有限没关系,你加上这一砖一瓦,我们谁也忘不了你啊!”
一书一世界 一屋一性情
——“脂雪轩”访周汝昌先生
董文胜、范军利 周汝昌先生的书斋有好多雅称,“脂雪轩”便是其一。 “脂雪”者,当然是“脂砚”与“雪芹”的合称。此语又源于东坡《寒食》诗,咏海棠花:“泥污胭脂雪。”海棠在《红楼梦》中为史湘云之象征,亦是先生所爱之花。第三条典故出于康熙年间刘廷玑的《在园杂志》中关于清初风尚的记载。其时,猞猁毛是最珍贵的皮毛,而此中最上者,是白毛中泛出粉红斑点,即浑如雪中透出胭脂,名“胭脂雪”。先生一度嗜好皮毛,故取之于斋名。 踏进“脂雪轩”,屋内摆设一目了然:一桌、一橱、一地书,极其简单、朴素。 屋内东墙上挂的一幅《满江红》,原来并不在这儿,是电视台来人拍片看壁上太空,才临时从旧纸堆中拣来挂上去的。一张老式木桌临窗而置,周汝昌先生坐在转椅上,趴伏桌前。我进到屋里,他的女儿兼助手周伦苓对着他右耳喊:“有客人来了!”这时,先生缓缓转身。此前读过先生文章,得知先生左眼失明,右眼视力仅存0.01,我想先生一定看不见我,正要坐下来,却见先生已伸出右手,我一急,赶紧握住。一时竟想起先生曾于一文中提到过他的爷爷,因耳聋,一有客来,心以为对方必先向他问好,本来没听见,也主动道:“好!好!好!”礼风相传,于此可见一斑。 先生一生,致力于中华文化研究,广涉博猎,又精研红学。读书、写书、藏书、借书……书里故事一定不少。 我向先生“喊”明来意,先生稍一思量,便道:“先说读书吧,我这几年看书是大不如前哪!……”先生自1974年双目受损以来,读书、查资料非常困难。现在每天都有人送书到家里来,先生边说边拿起一本书,“这些书,我很想看哪,有的一看题目,我就喜欢。可是,不能啊!”先生将头偏向一侧,摇了摇。据伦苓老师讲,先生每天都用两层放大镜叠起来看报读书。实在看不清,就请家人讲给他听。然左耳失聪,右耳戴助听器,家人须在他耳旁大喊才行。我体会过读书之苦,却不知对于一个几乎与世界隔离的老人,孜孜以求于读书之乐,竟也如此艰辛。先生读书,于字典类书籍受益颇深,常向求学者推荐三部字典:《康熙字典》、老中华书局所编《中华大字典》、中华书局《辞海》或是商务印书馆《辞源》。提及字典,先生有些愤愤然,“这是我们中华文化之源哪!现在居然将它们称为‘工具书’!照这样说,那大学教授岂不成‘工具人’了?”我请先生为字典类书籍取新名以代之,先生沉思良久,却未能如意。及至采访结束,先生还一再叮嘱此事,“这书名的事,你也好好想想,想出来一定告诉我。” 先生好读书,家中却少有藏书,更难见什么珍稀版本。两部康熙刻板的《范石湖诗集》,算是最贵重的了,先生却不愿多谈,恐藏书家们笑话。先生的书很杂,《郎潜纪闻初笔》、《古画品》、《本草纲目》、《焦氏易林》、《关汉卿戏剧》……且多是铅印普通本,另有一部分是民国年间上海石印的小白本。 先生讲话时,语速徐缓,语音清扬,无一语重复,无一赘字,清流涓涓,一路道来。大概是虑及我提问不便,每有疑处,他便自问自答,“你一定要问了,你搞学术研究,离开书怎么行呢?先别急,却说……”家无藏书,图书馆便成为先生的“第二书斋”。先生著述《红楼梦新证》时,穷览上千部书,又索引其中七百余种,均得自当时就读的燕京大学图书馆。先生讲到精彩处,常辅以手势,有如名角亮相,眼睛似乎也放出了光彩。偶尔提及旁门趣事,我正听得入神,一句:“话宜简短。还说刚才……”便戛然而转。先生思维清晰、有序,实在令人赞叹。先前只闻《人民日报》老社长吴冷西才敏过人,每每样版已送印厂,才出口为文。这边口述,那边排字付印。述完,印毕,与预留版面相差不过三五字。当时以为传言,今亲聆先生讲话,始信其真。 《红楼梦新证》一书,用先生的话讲是“沾了胡适先生的光”。原来,该书起自与胡适先生的“雪芹生年”之争。其时,胡适先生对周先生的“雪芹生年”说只同意一半,先生却认为胡适对曹氏家世的考证是一种历史错觉。当时,另一位红学家亦公开撰文批评尚为学生的周先生。这一切,激起先生“倔强”之性,立誓要弄清雪芹家世生平的一切内幕。后又因与胡适的版本之争,更坚定了先生的誓言。此后几十年,为还天下一部真红楼,先生历尽艰辛。 先生不只在图书馆看书,也从好友处借书。先生借书,借得辛苦。那是五十年代的事了,先生自同窗黄裳处借得《木柬亭诗文集》,喜不自胜。这是一本于红学研究很重要的资料书,然黄先生是藏书家,所借之书须尽快归还。先生一急,遂与三个刚入学的孩子一起,开始抄书。每日放学,四人挤在桌前,只闻沙沙声响,不觉中,烛火已尽。那歪歪扭扭的手抄本,至今尚存。先生讲完,嘿嘿笑了。我却读不懂,先生是在感慨少年勤苦呢,抑或是悲于身世? 先生今年虽已八十有二,然写书著文,未曾一日间断。先生总在晚上工作,坐到老式桌旁,从抽屉中摸出一杆较粗的钢笔,便伏案而书。他的字如核桃般大小,两行常混作一行。写毕,由女儿伦苓打印出稿。 先生看书,是看世界,先生看世界,却不止通过书。先生有一癖好:凡所爱之物,必倾力得之。打开书橱顶层,竟是一堆绒毛玩具:白色长毛兔、小黄狗、黑猩猩……1986年,先生赴美讲学归来,大包小包倒出一堆“木头”:木碗、木勺、木叉子……先生寝室,更象一民间博物馆:纸灯笼、绣花包、剪纸,挂满了墙;桌上一堆老寿星,泥捏的、铜打的、木雕的;小床几乎成了玉石们的住所,只在中央挤出一小块地方,刚能容身。 先生嗜好皮毛,不光以“脂雪”名斋,还发动全家人出门,为他寻购皮毛里子棉衣。有一阵,家里到处挂满皮毛衣。伦苓老师说这话时,先生听不见,他坐在椅子上,穿着件白色汗衫,手中握一块玉,来回摸索着,白汗衫上还缝有两道一指长的补丁。 (原载于2000年11月10日的《中华读书报》)
周贵麟:纪念周汝昌先生百年诞辰
百年纪念大师情,独到红楼最上层。 新证奠基红学界,旧园恭府大观名。 诗心鉴照千秋月,书道洞明八法精。 朗抱常萦家国梦,旭升秋爽眺新晴。 周贵麟 2018.3.17 周贵麟先生与齐惠敏馆长在周汝昌先生铜像前合影 2018年3月17日摄于周汝昌红楼梦学术馆 注:周汝昌红楼梦学术馆在天津市津南区咸水沽镇普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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